一边画阵,我一边念到:
&ldo;开天门,闭地户,留人门,塞鬼路,穿鬼心,破鬼肚,横金梁,架玉柱!&rdo;每念一句,我就画上一笔。而用来封阵的结印,就好像是在牢房上挂上一把锁,只不过这个结印是一个画在手心上的&ldo;雸&rdo;字。
紧接着,我放出我的猖兵,授意将这三只鬼魂带走。虽然不知它们三个因何而死,死后为何成鬼,但我知道他们死亡的时间已经很久远了,由于无法查证它们的身世和动机,也只能暂且留作猖兵,他日净化后一并送走了。
房间里恢复了平静,原本紧紧关着的房门,此刻却吱嘎一声,自己缓缓地打开了,就好像是外面突然灌入一阵风,把门吹开了似的。我带进屋子的三根香,已经全部烧尽,但未能完全散去的烟雾在电灯的映射下,慢慢在空中飘荡着。
虽然惊险,但总算是顺利地解决了,按理说此刻的我应该是倍感轻松才对。可我却在平复了一下心情后,突然脚下一软,就坐在地上喘着大气,我想要站起身来,却发现我的脚微微发抖,根本使不上力。
于是我索性把身子躺平,在这本来就很脏的地面,张开我的双手,望着那晃来晃去烟雾中的电灯,静静地休息了一会儿。大约十几分钟后,我回收兵马,转身朝着屋外走去,回头看了看我插在地面上的那两根想,黑影已经不见了,地上也和其他地方没有区别,只有那两根香,怪力似的立着。
打开堂屋的门,天已经开始在发亮了,王家的三个孩子早就站在门外了,看样子刚才我在屋里的那些动静,即便是隔着两道门,也被外面的人听见了。王家的三个孩子见我出来了,先是一愣,然后大概是因为看见我浑身都脏兮兮的,以为我吃了不小的苦头,于是老三就问我,小兄弟,怎么样了,事情解决了吗?
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,点了点头,然后一屁股就坐在堂屋的门槛上,我问老大说,你有香烟吗?给我一根。老大赶紧给我找来了一根,并给我点上。
我是个不抽烟的人,但是那一刻,心里的如释重负,让我觉得一定要抽上一口。虽然被呛得快把肺都咳爆了。我告诉王家的三个孩子,现在你爹的问题如果不出意外的话,就算是解决了,现在已经是第二天,出殡的时间应该是在明天早上,今天晚上你们也按照我昨晚的做法,在每个出入口洒下面粉,关闭门窗,明天出殡前检查一下面粉上的脚印,如果是人的脚印,你再来找我,因为那说明没处理干净。如果是动物尤其是鸡的脚印,那就算是老人走得安心了。
王家的孩子连连称谢,老三更是直接从包里掏出钱来想要塞给我,我拒绝了,并非不喜欢钱,而是待在这小小山村里,钱实际上是没太大用处的。于是我告诉她,等明天过后,没有任何问题,老人也安然下葬了,你给我提一筐鸡蛋到徐大妈家里,就当是谢礼了。
辞别了三兄妹,我就趁着天刚亮,往徐大妈家里走。临走前我还捏了捏廖宇轩的脸说,小娃儿,今后死了人的地方别到处乱窜,下次再闯祸,可就不一定有可以救你的人在边上了。
当天我回到徐大妈家里的时候,他们老两口刚刚才起来,看我一身脏跟叫花子似的,还以为我吃了很大的苦头,我告诉她我好得很,而且还帮人解决了事情。徐大妈虽然责怪我当出头鸟,但她的表情看上去还是挺欣慰挺骄傲的,他让我赶紧把衣服脱下来,他给我洗衣服。
于是我把脏衣服交给她以后,回到屋里,到头就睡,一直到下午才醒了过来。
第四十二章乡村新年
自从这次实实在在的见鬼之后,我平日的练习就变得更加勤奋。好在师父之前带我来的时候,留下了不少我在家没能看完的书,所谓一通百通,同一门派的大多数法术,只要有具体的理论知识,剩下的只要勤加练习,很多都能够掌握要领,除非是师父口中常常说道的门派密法,那是每个门派甚至是每个门派下的各个分支,都或多或少会有一些自己师徒或父子口传的内容,这些内容,就必须是师父带着学习,并且也都特别难学。
以我目前的手艺,只要不是特别困难的事件,大多都能够自行解决。尤其是经历了王老头丧事的事件后,我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连续收服了三只鬼魂,尽管师父一直教我为人要谦逊,但我还是觉得自己挺牛逼的。
王老头出殡以后,他们家老大又来找过我一次,告诉我和我料想的一样,一切都非常顺利,感觉老人走得还是很安心了,希望我能够在头七的那天晚上,给家里做个小法事,原本回魂当天的法事其实可以不做的,这本来应该在葬礼现场的时候就由道士提前就安排好,不过既然对方要求了,我也就答应了。
事后王家提着鸡蛋和一些家禽来徐大妈家感谢我,我在徐大妈家里混吃混喝几个月,现在也算是给了一点回报了。
很快我的事情就在乡亲们口中传言着,整体来讲,大家都是说的好事,而不会扯到&ldo;牛鬼蛇神&rdo;上去,我能够感觉到,虽然是在农村,但大家的思想至少是正常的,并不会有人因为村里来了个年轻的抓鬼师傅,而告发举报我。
年末的时候,师父又来村子里了,听说了我的事情之后,他先是一愣,然后虽然口中责骂我要懂得低调做人,但眼神里掩饰不住的骄傲。此刻我是最明白的师父的人,因为如果是他遇到同样的事,他也会毫不犹豫站出来帮忙的,哪怕他知道也许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告发举报。
师父说,现在城里已经乱了套,最早的时候还只是抓人批判一番,该送劳改就劳改,该罚扫大街扫大街,虽然也很乱,但和现在相比,简直是小巫见大巫。当下,我已经离开城里躲到三村里来三个月了,期间师父来过一次,而上一次来的时候,他还跟我说城里的风声几乎没变化,还和前阵子一样,让我继续躲着。不过我猜测当时抓我的那队人,现在也顾不上寻找我这个逃走的封建份子了,因为按照他们的逻辑,每天都有抓不完的人,何必盯着我这么个小家伙不放。
但是这次师父来看我却说,现在工厂里基本上都停工了,每个工厂都组织了自己的武装队,天天和别的武装队打来打去抢地盘呢。就前段日子,街上如果打死个人也算是稀奇事了,现在的话,压根就不算个事。
师父说到工厂,我立刻有种不好的感觉,因为城里有几乎三分之一的工厂,都是解放前就存在的军工厂,国军投降后被解放军接管,继续生产。如果连工厂都参与其中,并开始互相打斗争地盘的话,那流出一些枪炮岂不是很正常不过吗?难道说前几天徐大妈跟我说城里开始放炮了,我还以为是放烟花爆竹,寻思着咱们这村子离得这么远,怎么会听到城里放烟花的声音。师父跟我说,放烟花,放个屁烟花,那些按工厂划分山头,今天你打我,明天我打他,死的人越来越多,互相之间的怨恨也越来越大,动用枪炮都算是小打小闹了,前几天不但某厂动用了迫击炮,连坦克都开上了街呢。那些巨响,就是炮弹和坦克的声音。
我一听还真是害怕了,1949年末解放的那一天,我是跟着地包天去看了进城的解放军的,那一辆辆威风凛凛的坦克车开过身边,感觉脚下的地面都有些发颤,加上之后看的小人书和一些革命电影,我深知坦克车的威力,几发炮弹,就足以摧毁大量敌人。师父这么说,让我觉得特别危险。师父说,所以这次来,我可能呆的时间会稍微长一点,城里恐怕是不太容易回去了。
不过师父拍着我的肩膀说,但是呢,现在城里对老百姓的抓捕倒是缓和了不少,毕竟那些拿着红缨枪的人,怎么也干不过拿枪炮的人,拿枪炮的人都跟自己打起来了,谁还顾得上咱们这帮子牛鬼蛇神啊。师父说完自嘲般地笑了起来,可我听上去却觉得他的语气很无奈,大概是觉得自己生不逢时,遇到了一个混乱的年代,打完了外国人就打自己人,打完了自己人,就开始让百姓自相残杀了。
这是个多么荒唐的岁月。
再过几天就要过新年了,师父说,自己这次来,也是来陪着周大爷和徐大妈二老,一起过年。
由于太久没有回去,城里的变化我只能从师父口中得知,因为在城里还有我关心的人,我的叔父和二叔都在闹得最凶的区域,所以我也很担心他们的安危。但是师父告诉我,该跑的人早就跑了,你叔父和那个卖汤圆的二叔,都是做小本买卖的,但是这种私人买卖,在那群人眼里看来,就是走资派了。你叔父早就躲去了乡下,上次来看你的时候,我还特别去瞧了一眼,找周围的人打听了一下。至于你二叔我倒是真没找到,有机会的话,我再帮你打听打听。
新年那几天,村子里许多人家都放了鞭炮,窗户上都剪了窗花,虽然有些穷,但是还是一派喜气洋洋的。徐大妈告诉我,他们村有个传统,因为人本身就不多,所以就相约每年的新年,每家每户在家做好一荤一素,一块带到村长家的院子里一起过年,而村长则只需要负责米饭、馒头就行了。大家凑到一起,有说有笑,还有家的感觉,这样多热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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